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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统权变管理思想的形成与儒家对“礼”的理解密切相关。
“礼”是儒家学说的核心组成部分。
儒家也特别重视其在维护社会秩序方面的作用,强调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”。但这并非是绝对的。
儒家并没有完全明晰、必须绝对遵守的戒律,而是重在提出引导行为方向的一般原则。
“礼”本质上是针对人的日常交往和社会治理需要而建构起来的,总是和具体的历史条件联系在一起,并不能够完全应对所有可能的情境。
由此,儒家在主张其原则性的同时,也主张要根据具体的情境变化做出灵活的权变。孔子的“无适也,无莫也,义之与比”与孟子的“执中无权,犹执一也”都体现了此种权变思想。具体来说主要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。
首先,“礼”的实践不拘泥于某种教条和形式,在不违背其根本精神的前提下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通。
儒家已经意识到,“礼”之内在精神虽是永恒的,但其具体内容和形式则是一种社会建构,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历史性。
故而要在尊重其基本精神的前提下,根据时代和环境的要求做出必要的形式变通。
那些不顾实际而固执于“礼”的某种外在形式的做法,看似尊重了“礼”,实则忽略了其固有的历史渊源与应用边界;不但无法彰显其内在合理性,反而会损害其权威性。
所以孔子强调“麻冕,礼也。今也纯,俭,吾从众”(《论语·子罕》)。
按照周礼,孔子以前的时代都用麻布做冠。但孔子时代已经流行用丝,而且丝的成本更低。
孔子认为,在不违背“礼”之根本精神的前提下,可以在形式上适当变通以适应条件的变化。
其次,在相关规范、原则相冲突时,要根据具体情境权衡变通,选择应该遵守的规则。
“礼”是一个庞杂的规范体系,它对人与人、人与天地万物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详细地规定,由此保证了国家和各类组织的和谐有序。
但这也导致不同规范或者原则可能在某种情境下相冲突,造成当事人选择上的困难。
例如,男女授受不亲是一条规范男女日常交往的原则,危急时刻救人一命也是“礼”所提倡的原则,一般情况下两者并行不悖;但是当嫂子掉入水中的时候,当事人就会面临两种原则冲突所带来的两难选择。
对于此种特殊情况,儒家要求当事人不能固守某一原则,要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以及相关原则之适用范围进行判断,进而确定自己应该遵循的原则。
当“嫂溺于水”时,孟子认为不应该再固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。因为其只适用于日常情况,人的生命相对于“男女之防”来说显然更加重要。
若因为男女有别而视水中挣扎之人无动于衷,实际上违背了周礼爱人的根本精神。
故而孟子强调“嫂溺不援,是豺狼也。男女授受不亲,礼也。嫂溺援之以手者,权也”(《孟子·离娄上》)。
第三,根据实际情况在两个对立的规则之间选取一个合适的“度”。孟子曾指出,“杨子取为我,拔一毛而利天下,不为也。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,为之。
子莫执中,执中为近之。执中无权,犹执一也”(《孟子·尽心上》)。
孟子批评杨朱和墨子代表了两种处事的极端:一个是只知有己而不知有天下;另一个则是只知有天下而不知有己。
而不走极端、选择合适的“度”则是儒家一个重要的原则。
当事人要从具体的条件出发,通过“叩其两端而竭焉”选取一个合适的中间值,做到“无过无不及”;而且这个中间值也要随环境变化而变化,否则就是“执中无权,犹执一也”了。
当然,传统文化其他学派也有着丰富的权变管理思想。
《孙子兵法》强调“兵无常势,水无常形,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,谓之神”“悬权而动”等。
《庄子·秋水》篇也有“知道者必达于理,达于理者必明于权,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己”之论述。
可知权变思想并非儒家所独有,而是贯穿了整个传统文化和管理思想。
总之,与西方管理学一样,传统管理思想也有着丰富的权变思想。
西方管理学强调管理没有定式,要随着环境的变化而灵活变化。
传统管理思想也是如此。由此形成了中西方管理思想的某种共性,而这种共性根植于双方共同的复杂系统观。
西方管理学之所以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发展出各种权变理论,根本原因在于其在这一时期发展出了一种复杂系统观。
组织不再被看作孤立、静止的系统,而是被看作是开放的、发展的,与外部环境间有着物质、信息、能量交换的复杂系统。
这种观点要求组织不能墨守成规,必须针对环境的变化做出灵活的应对。
由此,西方管理学发展出了各种权变理论。
而传统文化也很早就认识到宇宙本身是不断往复变化、不断生成的。
例如,《易经》之“易”本质上代表的就是天地万物、阴阳的不断“变化”与“生成”之意。
所谓六十四卦在本质上就是通过阴爻和阳爻的不断变化,而展现人生种种境遇的不断生成与变化。
这种观点也从根本上决定了个体或者组织不能墨守成规,必须根据环境的变化做出灵活的调整和变通。
可见《易经》为代表的传统哲学,实际上内涵了一种与后世西方管理学相类似的复杂系统观。
如此一来,传统管理思想自然也就会形成与西方相类似的权变思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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